故鄉(xiāng)的河在我心中久久地流淌——俞傳安
發(fā)布時間:2025-8-21 9:35:12 作者:俞傳安 來源:今日高郵 瀏覽量:19 【字體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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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里北澄子河流至三垛段,在鎮(zhèn)西分出南北兩條支流,就像張開的雙臂環(huán)抱著三垛古鎮(zhèn)。人們稱南邊的支流為前河,北邊的支流為后河,前河與后河間是繁華的集鎮(zhèn)。
前河的兩岸大多是民居,其間零星坐落著一些商家店鋪和少數(shù)的政府單位。前河北岸道路寬闊,叫做前河路。前河路上有不少青磚黛瓦的清代民居,記得其中一吳姓人家的祖屋,其屋檐呈券拱狀延伸至前河岸邊,如廊橋,又似軒榭,成為前河路上一道獨特的風景,不僅能遮陽擋雨,還是街坊鄰居夏季納涼的好去處,更是孩子們彈玻璃球、打康樂棋的天地。
前河走行筆直,河面上由東向西分別有頭橋(因橋南是國營糧庫,又稱糧庫橋)、二橋和三元橋。二橋位于鎮(zhèn)中心,橋南是三垛中學,橋北有日雜商店、人民飯店、豆腐店、理發(fā)店、縫紉店和水產(chǎn)蔬菜行等店鋪。二橋周邊的地段繁華熱鬧,人稱二橋口。每年夏收、秋收兩季,三垛鎮(zhèn)屬各大隊賣糧的水泥船、掛槳船往返穿梭于前河,是前河最為繁忙最為熱鬧的時刻。莊稼人大清早就爭先恐后地把糧船??吭诩Z庫橋碼頭,排隊盼著糧庫早點開門,終于等到看樣的來檢測完糧食的水分,排隊的男人們滿臉笑容地挑著糧食去過磅稱重,直至把整條船的谷物送入糧倉。岸邊赤膊的男人卸了糧來不及擦汗,就被女人催促著紛紛解繩提錨,只見男人雙手緊握柴油機氣門的搖臂,彎腰用力快速地搖動,當柴油機冒出一團團黑煙,伴隨著一聲聲轟鳴,掛槳船快速地向西面的二橋駛去。如是撐船來的,男人們則需站在船舷上一次次把長篙插向河水深處,由前向后一邊小步走著一邊吃力地撐著長篙,笨重的水泥船才緩慢地沿河行進。此時的二橋碼頭已停滿大大小小卸了糧的空船,莊稼人在岸邊隨手下個木樁,扣牢繩子,就可登碼頭上岸徑直向二橋口走去。
正值中午飯點,二橋口遠遠看去人頭攢動,男人走在前面、女人跟在后面,大多數(shù)人都涌向了人民飯店和東風飯店,也有少數(shù)男人應了女人或孩子的話,在燒餅店買上幾個插酥燒餅,一屁股坐在路邊涼粉攤的長凳上,叫上幾碗油光光的涼粉,一口酥香的燒餅就一口麻辣的粉條,一家人便喜笑顏開地大口大口吃起來。此時人民飯店里人聲鼎沸,店堂里坐滿了人,來得遲的都上了二樓,木梯被漢子們踩得“吱嘎”作響,孩子和女人好像又忘記了饑餓,一條邊站在二樓的木格花窗前,相互擠著看二橋口的街景,又爭相招手呼喊著街道上同村的伙伴。
二橋口的喧囂要延續(xù)到下午三四點鐘才結束。女人夾著花格子的確良布,孩子喝著黃色的果子露,被男人催促著走出供銷社,正巧趕上二合營食品門市部熱氣騰騰的洋饅頭剛剛出籠,男人心里盤算著總是要買幾個洋饅頭帶回去給家里老人的。太陽西斜,陽光像跳躍的碎金子灑在前河的河面上,柴油機的陣陣轟鳴,夾雜著女人與孩子們的笑聲,糧船紛紛離開了二橋碼頭,直至夜幕降臨前河才真正恢復了平靜。
三元橋距離二橋半里開外,因舊有三元宮而得名。三元橋橋北是鎮(zhèn)招待所,橋南有一尼姑庵,因占地面積小,人稱斗壇。上世紀文革初期除四舊時古鎮(zhèn)上的光福寺與都天廟都遭損毀,唯有斗壇幸運地保留下數(shù)間房屋,如今庵內百年的銀杏仍然郁郁蔥蔥。
后河的南岸是古鎮(zhèn)民居,三街上的居民走不了百十米便可到后河淘米洗菜汰衣服,后河邊長年??恐~匠、篾匠和補鍋匠的大大小小的木船,北岸的開闊地自然成了眾多手藝人生活與生產(chǎn)的作場。后河沒有前河的熱鬧,是條安靜的河,除了三垛小學傳來的上課鈴聲,只有木船上偶爾幾聲狗叫,才打破半天的沉寂。然而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高郵人在后河畔開設同泰昌商號的時候,后河是熱鬧的,甚至是喧囂的。后河碼頭亦如葉圣陶筆下萬盛米行的河埠頭一樣的繁忙,河面上來往的船只絡繹不絕,四時八節(jié)更為喧鬧,四鄉(xiāng)八鎮(zhèn)的莊稼人都撐著木船,來此購買日雜用品、應時的節(jié)日糕點和各種小型的農耕用具??箲?zhàn)時期同泰昌遭日軍飛機轟炸后,商號撤回了高郵城,后河碼頭從此便消散了往日的繁華熱鬧。
后河上有一道橋,名曰“五日大橋”,連接著古鎮(zhèn)區(qū)與鎮(zhèn)北的郵興公路,是人們進出鎮(zhèn)區(qū)的主干道。五日大橋為上世紀大躍進年代所造,顧名思義五日便可造好一座橋,無不在彰顯那個時代的理想與冒進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,鎮(zhèn)上有很多居民都會打蘆葦席賣錢補貼家用,五日大橋碼頭曾是司徒、橫涇等西北鄉(xiāng)草蕩里的莊稼人賣蘆葦?shù)募⒌亍C磕昵锛井斶\蘆葦?shù)拇坏轿迦沾髽虼a頭,三街上開草行的陸德宏準會第一個趕到后河邊,嘶啞著喉嚨對著草船喊話:“我是草行的老陸,船上的蘆葦我都包下,不許賣給下家了!”著急趕回去的莊稼人便把整船的蘆葦?shù)蛢r過給了草行,總有幾個精明的漢子為了賣個好價錢,理也不理陸德宏,徑直走向二橋口,自己找買主議價去了。
三垛小學坐落在后河畔,朗朗的讀書聲幾十年如一日響徹整個后河,彎彎的河水早已記不清曾有多少青蔥少年的身影在后河畔追逐嬉戲,后河的人們卻至今還記得學校的上課鈴聲沿著河水悠揚地回響。蜿蜒的后河靜靜地流淌,它環(huán)擁著三垛小學,斜行穿過五日大橋,拐著彎流經(jīng)放牛場,默默地流至糧站北倉庫(原光福寺舊址)的南門石橋下,迂回繞過鎮(zhèn)農具廠(原都天廟舊址),向東靜靜地穿過古鎮(zhèn)東郊后廈的菜園與農田,悄然地向東南匯入北澄子河。
古鎮(zhèn)的河在歲月里奔流,前河在鎮(zhèn)南筆直而湍急,好像父親的脊梁,剛毅而不屈,后河在鎮(zhèn)北蜿蜒而靜謐,亦如母親的臂膀,溫柔而堅定。
由于南水北調東線工程,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和本世紀初,三垛古鎮(zhèn)經(jīng)歷了兩次讓道拆遷,前河與后河均已喪失生活與運輸?shù)墓δ?,永遠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。如今年輕的三陽河由南向北貫穿三垛古鎮(zhèn),成為南水北調東線工程的起點,奔涌的三陽河水一路向北,默默地滋潤著祖國的廣袤北疆。
我深愛故鄉(xiāng)的河,故鄉(xiāng)的河在我心中久久地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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